日入时分,偏院早早掌了灯。

    关氏翻看着炕边的几匹布叹气,“早几日送来就好了,还能给你再做条裙子,这会儿怕是赶不及。”

    布料是庄嬷嬷和董嬷嬷带着小丫鬟送来的,每房两匹蜀锦和两匹杭绸。

    姑娘们或者一支金簪、或者一串手串,再加两支绢花,少爷们则是一匣子新墨和一刀澄心纸。

    连远在山西运城的二房也有,人人不缺。

    杨妧拔簪子将烛芯挑亮了些,笑道:“锦绣阁做了好几身新衣裳,娘做了裙子,还有去年秋天的两身,足够穿用。到了京都,姨祖母跟表婶肯定也会帮忙添置。您裁件新衣裳穿吧。”

    关氏自嘲地笑,“我一个寡妇,哪里穿得住这么鲜亮的花色?”

    “怎么不能穿,又不是大红大绿,这匹蜜合色的杭绸就很合适,”杨妧扯着布料在关氏身上比试,“娘肤色白,裁袄子或者裙子都好看,您好几年没添置衣衫了。”

    前些年,关氏守夫孝,一直穿得灰突突的。去年满孝,才好些,可以穿青碧、湖绿、浅葱色等颜色。关氏舍不得花银子,把压在箱底好几年的衣裳找出来接着穿。

    “算了,不糟践这些好东西,留着说不定哪天能用上,”关氏把布料收好,默了默又开口,“阿妧,我知道你瞧不起娘,娘并非不知羞耻,只是想把三房支应起来……你爹有人承继香火,你和小婵也能够有个依靠。”

    说着眼圈有些红。

    杨妧大惊,忙道:“娘,我没有那样想。”

    虽然她不太接受一肩挑两房的做法,可长辈们没有异议,她作为晚辈,哪有置喙的余地?

    关氏到冬月才满三十,有大把的时光等她去熬。

    假如家里多个孩子,关氏要抚养他长大、供给他读书,看着他娶妻生子,日子不至于太过寂寞。

    站在关氏的立场上,她并无过错。

    杨妧摇着她的胳膊柔声道:“娘,您误会了,我也想家里添个弟弟,把他养得胖乎乎的,肉丸子似的满地跑。对了,给他取名叫杨怀宣好不好?”

    前世弟弟的名字便叫杨怀宣。

    关氏忍俊不禁,嗔道:“想起一出是一出,八字还没一撇,你这名字都取好了。”

    伤感的气氛一扫而光。

    关氏又叮嘱:“出门在外千万记得凡事谨慎点儿,有事情别自己拿主意,先请示了你大伯母或者姨祖母再做主张。”